2013年 絲路｜31.逆風的考驗

安穩地躺在床上，已經是22:00，今天在大逆風下騎了160公里，毒辣的太陽晒得我頭都要昏，眼也要花了，今天的最高溫有43.5度，今天是在比西風跟太陽哪個比較厲害嗎？

找住宿時也遇到些小麻煩，晚上8點就進城了，拖到10點才有地方過夜。今天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我現在的心情，那就是「身心俱疲」。

早上出玉門市前，先去吃早餐，不吃飽一點，到時候上路了怕沒東西吃。早餐吃的隨意，就是一碗清真牛肉麵打發。

再去超市補給食物，大罐的雪碧帶上路，小瓶的芬達是冰鎮過的，出發前先涼快一下。一盒營養早餐酥當路上警急糧食，老闆娘說這個實惠，所以就買了，5塊錢。

這裡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，大部分商店的冰箱裡放的飲料都沒有冰，冰箱沒有插電，只是當展示櫃用。要喝冰鎮的，就要翻找臥式的冰櫃，通常是一邊放冰，一邊放飲料。

老闆的小女兒非常可愛，眼睛又大又清澈，就好像戴了角膜放大片似的，7、8歲的年紀，就打耳洞戴耳環。今早來就沒看到她了，這個時間應該去上學了，只剩老爸老媽在顧店。

距離今天的目標-安西(瓜州)有133公里，在農村裡騎了20幾里路後，接著又緊鄰高速公路，然後又是一整片的荒漠，跟昨天的景色一樣單調乏味，再遼闊的景色看久了也會嫌膩。

路況又是時好時壞，有時砂石路，有時柏油路。

大部分的時候，柏油路ㄧ車道而已，兩旁都是細砂石。大卡車來的時候，我就退到沙石路，等它過去再回到柏油路。

一台大貨車就臨停在路邊，佔去了一半以上的車道，地上擺一些石頭，就算有盡到告知的義務。看到這麼阿Q的做法，嘴角也不禁上揚了。

一路上，我都在找上高速路的缺口，看了一天最後還是乖乖走312國道。上面的車速快的嚇人，而且超載的大貨車超多，實在沒膽在上面走，312國道也沒ㄧ直差到讓我痛撤心肺，那就繼續走吧。

巨大的T型板寫著「世界風電之都歡迎你。」這裡最有名就是風特別大，難怪沿路有成千上百的大風車。趁著風小，早上都趕些路，因為下午肯定又會刮大風。

休息時就玩一下自拍，Surly沒腳架的緣故，我在立相機時，只好讓她委屈躺沙漠。

「直到世界的盡頭。」

一路平坦，沒什麼起伏，早上的時速有25、26公里以上，想多騎些路，趕緊越過風口，在一個沙坑處，我就圤街了。車手吸收了所有衝擊力道，人毫髮無傷，但是Surly就倒霉了。

Surly的右把手直接著地，把手的角度整個垂下來，拿出摺疊工具組重新調整把手角度。用力一壓車手，想確定是否鎖緊，結果就聽到「ㄆㄧㄚ」的ㄧ聲，ㄧ聽就知道糟了，碳纖維的車手摔裂了，難怪變把的位置很不自然。

不敢握在變把位置，怕對車手造成更大的負擔，壓斷了。只好左手握剎車，右手放在上把位，要變速時，才將右手輕輕靠在變把。事情都發生了，多想無益，只要能撐到烏魯木齊就好，回台灣後再處理。

沿路非常荒涼，人煙罕至，150公里的路程，中間只有兩個補給點，第二個補給點還只有一間商店而已，再來就進瓜洲。

中午在一個叫不出名字的小村吃中餐，這個小村小到只有兩間飯館，其他都是修車鋪。看到價錢時，我倒抽了一口氣，怎麼都這麼貴阿，面食都要15、20元，沒有最便宜的牛肉麵。

只有餅子最便宜，一個一塊，中午的午餐很心酸，就是兩個乾扁扁的餅子。

店裡所有人都在講方言，已經完全聽不懂在講什麼了，只有招呼的年輕人會講普通話。但是大家都在看講普通話的電視劇，我很好奇他們是真看得懂，還是看不懂。

多喝幾杯熱茶再上路，這樣自備的可樂就能撐久一點。

車手的狀況讓我有些擔心，將G3移到左手的位置，這樣右手才有位置放。突然發現現在的溫度有43.5度，我沒眼花，G3也沒晒昏頭，所以真的這麼熱。

過中午後，如預期的刮起風，而且是迎面而來，超大的逆風，連續100公里的路，我騎到火非常大。

再怎麼用力踩，時速都只有10、11公里上下，雙腳已經僵硬得不聽使喚，接近抽筋的臨界點，好像爬了100公里的一級坡似的。

不敢再重踩，只能有輕齒比慢慢前進，用漫長到就像靜止般的時間換取點滴累積的里程數。遇到側風時，我還要向壓車ㄧ樣，往風來的地方靠，斜著車子騎車。

以為逆風比較累，其實恐怖的是側風，被吹的東倒西歪，如果這時候砂石車來，一不注意，我就要提早收工了。

下午的日照依舊毒辣，晒到我快看不見眼前的路，風大我只好低著頭，聽到迎面而來的喇叭聲，再把車子移到路邊上騎。

乾渴到有些反胃，頻頻作嘔，30幾度的可樂喝起來沒有解渴，像吃了甜膩膩的果醬，反而更想喝水。

躲在橋墩下休息，躲風躲太阳。

這個橋墩是正在蓋的蘭新鐵路，40幾度的高溫，卻不覺得悶熱，因為狂風ㄧ直吹，只有當風緩下來時，才會發現今天熱到要死人了。拉開上衣的拉鍊，灌些風進去，風阻變大了也沒關係，反正也騎不快。

經過了雙塔水庫，甚麼都沒有，我要的商店在哪呢？

除了躲橋墩就是躲天橋的招牌後面。

工地的旗子吹到啪嗒啪嗒響。

看到了幾間房子，特地上了橋，商店卻大門深鎖，這裡已是人去樓空的廢墟。

從中午吃飯的地方出發，騎了60公里才有這家兼做商店的修車鋪，一邊喝紅牛回復體力，問小哥到市區還有公里，他說32公里，比我預想的多了10公里，讓我很受打擊。接著問他附近有沒有住宿，他說沒有。除了繼續騎到瓜州市，沒有其他的選擇。

晚上7點20分，終於看到有人住的感覺，離瓜州還有10公里，跟小哥說的32公里絲毫不差，現在的里程已經超過140公里。跟著路牌走，沒多久就看到ㄧ整排給大貨車休息的住宿、商店跟加水換胎。

找了ㄧ家商店先買水喝，順便問老闆娘有沒有住宿。40塊錢ㄧ間，貴到我說不出話來，而且這還是最便宜的，接下來問到的都是50、60、70、100元。

見我沒反應，老闆娘就問我「嫌貴嗎？你都住多少的？」

「15元、20元。」然後換她沒話說了。

不相信沒有便宜的，就繼續頂著風騎車到5、6公里的縣城去找。價錢仍然讓我瞠目結舌，其中一個老闆說，瓜州是甘肅省物價最高的地方，就這麼貴。

因為是進新疆最後ㄧ道關口，所以管理非常嚴格，ㄧ定要有身分證才行，不然就是要去公安那登記。每一間都強調一定要身分證，否則不能接待。

我問老闆，是不是最近新疆發生甚麼事了，他說是。

問他什麼事，他又不講，三緘其口的樣子，讓我心裡更加不安。走進一間招待所，還真的看到公安大人盯著一大羣人拿身分證在登記，趕緊離開，換我被問就麻煩了。

小帽在找住宿的途中，就弄丟了，但是我完全沒心思管它，我心裡只煩惱著晚上要睡哪？

看來市區管得比較嚴，只好回到第一間問的招待所碰碰運氣。路上，我就在想，真的不行，就睡橋墩下或是路邊的公園，沒帶睡袋就穿外套，外頭再裹攜車袋睡。

坐在門口聊天的老闆娘，見我回來，就問我吃飽飯啦！然後很自然地就跟我要身分證。（彼此心照不宣，我是來吃回頭草的。）

我沒帶身份證，學生證行不行阿？

老闆娘臉色沈了，往老闆的方向看去，看老闆怎麼說，她不能做主。

「應該沒關係啦！」老闆說

「是阿，我住一晚而已，明天一早就走。」趕緊幫腔。

登記時老闆娘，一項ㄧ項的跟我確認上面的資料。

戶籍在哪阿？哪間學校？念什麼科系？入學是2004年阿？

最後還大費周章，要我把証上的資料先謄在ㄧ張紙，我沒背熟，還把名字給寫錯了。

「老闆娘，真這麼困難，我就去找別間問，不給你添麻煩。」弄得我很想直接走人，去睡橋墩，看你搞的我弄得神經兮兮。

「我是沒文化的，不識字，才要你寫大一點，清楚一點」

登記時就問老闆娘，這裡風都這麼大嗎？

「今天哪有風，今天算沒風。起風的時候可大着。」

那我今天是在鬼打牆嗎？真不敢想像有風的時候是什麼情形了。安穩的躺在床上已經晚上10點，連晚餐都沒吃，因為我晒到都沒胃口了。回想今天發生的種種，只能用「身心俱疲」來形容。